49歲這一年,馬浚偉考上北大。
51歲,又考上公務員。
令人瞠目結舌。
馬浚偉身上,有太多奇怪的東西。
是明星,但考了一堆證,而且還在不停地考。
是演員,但又和普通人一樣考公務員。
是帥哥,但又不婚、不育、無兒、無女......
他給人的感覺,不太像是圈中人。
娛樂圈人來人往,似錦繁華。追求的,無外乎兩個東西。
一是名,二是利。
馬浚偉卻不。
出道將近30年,他說 :「對不起,娛樂圈沒有改變過我。」
他自有底氣。
作為TVB最后輝煌的一代演員,見證過港圈的繁華,也親歷了沒落。
大起大落之中,風雨不動安如山。
看得清蜃景。
也放得下名利。
身為TVB的御用男主角,馬浚偉貢獻過不少高光角色。
《帝女花》里癡情滄桑的周世顯。
《洛神》里眉目如畫的曹植。
最經典的還屬《鹿鼎記》。
迄今為止,馬浚偉版的《鹿鼎記》,仍是觀眾心中最經典的一版。
金庸也曾親口蓋章,他的康熙是最符合原型的。
作為演員,馬浚偉足夠幸運。
但作為歌手,他并不順遂。
1993年,他憑借一首《李香蘭》奪得唱歌比賽的冠軍。
由此,華納唱片對他敞開大門。
隨后為他出唱片。
為了博人眼球,公司打出了一句口號:
「他不是學友,他不是克勤,他不是黎明,他是馬浚偉。」
幾乎把當時的歌壇頂流,都碰瓷個遍。
也幾乎,把幾家歌迷都惹炸毛了。
「馬浚偉是誰?
憑什麼扮黎明?
憑什麼媲美張學友?」
此后很長一段時間,「馬浚偉」三個字成了毒瘤。
所到之處,皆是嘲諷。
最嚴重的一次,是那一年的圣誕節。他接了商演,在百貨公司的廣場唱歌。
主持人介紹他時,故意開玩笑:「下面有請很像黎明的那個人……」
全場立即喝倒彩。
馬浚偉當時就在后台,當即哭出來,腳下如灌了鉛,怎麼都邁不開步。
作為歌手,他過得并不開心。
于是,他唱情歌,明明是歡快的曲調,偏偏被他唱得傷感。
后來他向制作人黃柏高道歉:
「對不起,辜負了你為我選這麼多的好歌。」
他低三下氣,丟了自我的個性。
而這種自卑,皆源于他的出身。
他出身底層。
父親是巴士司機。每個月收入只有六七千,卻要養活一家七口人。每一分錢,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
馬浚偉早早知道世界的殘酷。
他輟學,因為家里交不起一萬多的學費。
中專畢業,就開始打工補貼家用。
賣雪糕。
賣教材。
也賣過化工原料。
靠著一張干凈乖巧的臉,拉到不少客戶,一度被評為優秀員工。
在別人年少輕狂的年紀,他沒時間留給自己。
生活蒼白得只剩下一件事,賺錢。
用他的話說:「家里沒有能力容許我犯錯。」
他有著驚人的意志。
那幾年,他幾乎跑遍了香港所有的唱歌舞台。
大到電視台的選秀。
小到街道社區舉辦的演出。
被華納相中的那一次,是他第44次參賽。
一個人,被拒絕了43次,仍然義無反顧地站上舞台。
不是因為盲目自信,而是因為沒得選。
因為家里有一個無底洞,等著他去填。
初二那年,母親病重。
因為化療,大把大把地掉頭發。說不出話,只能用寫字板溝通。
滿口是血。
抽搐痙攣。
隨時昏迷。
逐漸失去各項生理機能。
他一邊辛苦掙錢補貼醫藥費,一邊悉心照料母親。
直到1999年的7月21日。
這是馬浚偉一生難忘的一天。
那天晚上,母親被下了病危通知書。
要麼馬上做手術,要麼慢慢等死。
選擇權落在了馬浚偉身上。
母親聲淚俱下地央求,絕不做手。
因為痛,也因為貴。
「做手術就是要她死。」
馬浚偉聽完,背過身,一言不發,掩面痛哭。
就是這一刻的眼淚,令母親改了主意。
她在寫字板上寫了四個字:「好啦,我做。」
凌晨,手術結束。
母親從手術室被推出來,羸弱一笑。馬浚偉松了一口氣。
他自以為,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。
卻不想,這竟是母子倆的最后一面。
幾個小時后,急性肺炎要了她的命。
馬浚偉再次趕到醫院時,母親的身體已經涼透。
母親走了。
沒人責怪過他,除了他自己。
「她離世的責任,我放在自己身上,因為這件事自責了很多年。」
火化母親時,他遲遲下不了手。
幾度崩潰。
認為是自己奪走了母親的命。
自那之后,他覺得心底空空,仿佛生命缺失了一塊。
只能用別的方式追回。
他拼命拍戲。
拍戲之余,只剩買醉。
醉了就哭,哭完依然無言。
像是入了一個死胡同,就是找不到解脫的出口。
但這不是長久之計。
被掩埋的傷,不是不存在,只是不被察覺。
等他察覺時,為時已晚。
有一天,他站在窗邊。腦中出現一個聲音:
「不如跳下去,就能見到媽媽了。」
關鍵時刻,靈機一觸。
眼前浮現出了爸爸和家人,才打消了念頭。
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。
證明死亡已逼近,離他僅一步之遙。
后來醫生下了診斷書:
抑郁癥+驚恐癥。
更多的癥狀接踵而來。
比如,突然間的手腳麻痹。
頭暈。
呼吸急促。
每當電話響起,就感到莫名的害怕。
喪母之痛+負罪感,將他啃食得體無完膚。
可笑的是,無人知曉這一切。
對外,馬浚偉是最佳勞模。
從1999年到2005年,那是人們在熒幕上,最常見到馬浚偉的6年。
他馬不停蹄,穿梭在一個個劇組。
敬業。
高產。
演技日益精湛。
高層賞識他。
同行佩服他。
觀眾愛戴他。
只是,誰也幫不了他。
能把自己從困境中拖出來的,始終只有他自己。
好在,他驚人的意志,再一次拯救了他。
轉折發生在2006年。
這一年,他開始學習轉移注意力。
把自己無解的問題,交給「順其自然」。
逐漸有了新的視角,新的感悟。
「我覺得我做的每一件事,其實都是有帶領的。」
「我現在走的路,雖然有些不是自己所愿,但我的路已經是這樣了。」
他開始積極治療。
戒了酒,只吃藥。
吃藥吃到嘔吐,又開始嘗試運動。
但他的運動是有風險的。
患上驚恐癥的人,像背著一顆炸彈,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炸彈引爆,一命嗚呼。
有一次,戶外跑步時,他突然犯病了。
心臟亂跳。
呼吸困難。
他蹲在街角,好半天才緩過來。
至此以后,再也不敢路過那條街。
可他越想越不甘。
不愿就此屈服,于是逼著自己去面對。
慢跑著,跨過了那條街,像是完成了一個巨大的心愿。
轉過街角,大徹大悟,眼前已是另一番新天新地。
他說:「我不恐懼死亡。」
他不怕死,也變得更惜命。
「怎麼都好,千萬不要輕生,不要做傷害自己的行徑。」
這是他在電影《生前約死后》里,自己想傳達給母親的話。
2015年,他開始籌備《生前約死后》的劇本。
這是一部他的自傳電影。
講的是母與子,生與死,遺憾與救贖的故事。
承載了他的所思所想,以及對母親的傾訴。
因為寫得太投入,幾度寫不下去。
光是籌備劇本,就花了四年多時間。
他用這樣的方式,默默治愈著自己。
后來我們都看到。
馬浚偉,終于活過來了。
我們都知道,娛樂圈是個名利場。
大家無所不用其極,炒人設,賺快錢,瘋狂撈金。
有的接綜藝,在「哈哈哈」中消耗自己,不見內在的沉淀。
更多人舔著臉,開直播,手捧三無產品,賺著違心錢。
相比起來,馬浚偉實在有些「不務正業」。
讀書。
學中醫。
考咖啡師證。
他把跨界玩得風生水起。可這些跨界,又似乎都與利益無關。
他創辦青少年藝術教育機構,親自教授表演課。
籌備的每一個電影項目,都大膽啟用新人。
不是為了盈利,只是為了給后輩們更多的機會。
他花了整整一年半,考取了20張咖啡師證書。
不為別的,只是因為享受生活,享受喝咖啡時的愜意。
他念中醫課程,自修《黃帝內經》,還拿到了A等成績。
不是為了營造學霸人設,只是為了更好地調理自己的身體。
2019年,他去北大上課。
別人告訴他,因他早年輟學,現在難以拿到碩士學位。
他說沒關系。
「我是來讀書的,不是來考學位的。」
真正做到了毫無功利心地求學。
你問他為什麼要把人生塞得這麼滿?
他說:「我隨時都會死,所以我很珍惜活著的每一天。」
向死而生。
他見過了死亡,轉過身來,看見活著的分分秒秒,都是生命的恩賜。
他不想辜負。
他真正去「珍惜」生命。
所謂珍惜,就是認真地生活,認真地學習,讓每一天,都不虛度。讓每個夢,都能落地生根。
這種忘我的沉浸式體驗,也帶到了他的價值觀中。
他不結婚。
不是因為不相信愛情。
只是對于「人生的圓滿」,他覺得,不需要依靠婚姻去實現。
他始終不強求大富大貴。
富裕不代表萬事順意。
相反,貧窮也不代表百事哀。
「我覺得幸好我的家庭不是很有錢,因為不富裕,所以家庭和睦。」
在紙醉金迷的娛樂圈里,他始終獨樹一幟。
不追名。
不逐利。
輕結果。
重體驗。
他沒有大紅大紫,但是,他真正活出生命的意義。
——來過,愛過,盡情體驗過。一生無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