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民間,曾流傳著一個俗語:十個繼母九個壞,雖然看上去這句關于繼母的俗語是一種固有、狹隘的偏見,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卻是人之常態。
早在張愛玲很小的年紀,生母黃素瓊便與父親張志沂(張廷重)離了婚,而頂替生母位置的,則是她的繼母——一個叫孫用蕃的女人。
據張愛玲本人言辭闡述,孫用蕃是出了名的「苛刻」與「摳門」,張愛玲的小說也揭露了孫用蕃的種種「惡毒」之行,字里行間滿是對繼母的厭惡。
小說多會以夸張手法構造人物形象,張愛玲或許會對繼母的惡毒言過其實,但孫用蕃的罵名卻真實存在。
孫用蕃一生無兒無女,80歲時,她談到昔日罵名時,曾說:無愧于心,她為何會作此回答?她又究竟又有著怎樣的人生經歷?
1905年,孫用蕃出生于一個豪門大族,父親是北洋政府第四任代理國務總理,祖父更是光緒帝老師,如此顯赫的家世在當時也是不為多見。
孫寶琦一共有16個閨女,而孫用蕃則排行老七,人送外號「孫七小姐」,別看排行老七,實際上在家族內外,她的名氣也僅次于孫家大姐孫用慧,在孫家擁有著大姐一般的地位。
孫用蕃容貌出眾、 熱情開朗、出了名的善于社交為人還有情有義 ,因此,她在上海名媛圈里格外受歡迎。
如此優秀的女子究竟又會喜歡上誰呢?可能出乎大多數意料之外的是,孫用蕃竟然喜歡上了家境貧寒的表哥,表哥相貌平平,卻對孫用蕃用情至深,故而, 孫用蕃也對表哥愛得死去活來,后來還瞞著父母與他私訂了終身 。
但紙包不住火,二人的秘密還是被家人知道了。私訂終身在當今社會雖然習以為常,但放在舊社會,卻是不被允許的。
因此,當孫家長輩得知七小姐竟然喜歡的是她的窮表哥時,都強烈反對,還將孫用蕃軟禁。后來孫家還派人警告她的表哥,不要打七小姐的主意并讓他離開孫七小姐視線,否則會對他不客氣。這個表哥一聽,覺得和表妹孫用蕃相守無望,索性遠走他鄉,與她斷了聯系。
而孫用蕃得知表哥棄自己而去后,傷心欲絕,心灰意冷的她 性格大變,又自甘墮落 ,開始吸食鴉片聊以慰藉,而她的 名聲也因此逐漸變臭,沒人愿意上門提 親,孫家長輩對此一籌莫展。
孫用蕃一直被家族既軟禁又保護著,直到29歲時,她才在兄長孫用時的幫助下,認識了晚清遺少張廷重,并與他結了婚。
張廷重所在的張家也曾是世家大族,母親李菊耦是晚清太傅李鴻章之女,父親則是晚清都御史張佩綸,只不過到了張廷重這里,老張家因為種種原因早已沒落。
張廷重是再婚,孫用蕃 進入張家門時,就已經成了張家兩個孩子的繼母 ,這兩個孩子,一個是男孩,名叫張子靜,一個是女孩,便是張愛玲。
繼母難當,人之常情。嫁于張家后,孫用蕃十分想與張子靜與張愛玲處好關系,但脾氣古怪的 張愛玲似乎并不領情,而張子靜尚且年幼又不懂事,讓孫用蕃有心無力 。
孫用蕃擅長與人交際,卻不擅長處理家庭關系,為了讓張愛玲感受歡樂,她曾將自己家族幾個姐妹拉進張家聚會聊天,可張愛玲卻對此十分不滿,認為這是侵犯了自己的個人隱私,每當她們聚會時,張愛玲總是把自己反鎖在臥室內,孤僻地獨處著。
在后來,孫用蕃將自己兩箱穿過的衣服送予張愛玲穿,其實這原本是老孫家的傳統,只不過張愛玲卻嫌棄衣服太舊太老氣,穿出去也很丟人,她一度認為這是繼母對她的羞辱,加上孫用蕃還曾失手打了她一下,因此,張愛玲對她越來越討厭,認為她其心歹毒。
孫用蕃不是不想對張愛玲好,只因張愛玲會錯了她的好意,許是自己嫁入張家前本就遺留的臭名, 想對誰好已經變成一件極其奢侈的事,她對張家的事,已經無可奈何,只能破罐子破摔,繼續與張廷重吸食鴉片度日 。
孫用蕃與張廷重一直都在吸鴉片,不是在敗家就是在敗家的路上, 也始終沒有得到女兒張愛玲的原諒,更不會奢望她的愛與陪伴,他們二人的晚年生活也因此過得窘迫不堪 。
張廷重因肺病去世,年僅63歲,張家僅剩的房產也早已變賣,現在僅剩的也只有一間17平的小房子,由于孫用蕃年輕時未正式參加工作,幾乎沒有余錢存留,又失去了張廷重的依靠,她開始變賣小房子僅剩的家當過活。
晚年的孫用蕃大多數時光都是靠老孫家的弟弟接濟為生,在70年代中期,她因為眼疾導致雙目失明,連日常起居都變得異常艱難。
孫用蕃沒有生下子女,對于張愛玲,她做不到如親生子女一般看待,但時常也會想起過往種種、感慨萬千,不知是出于對沒有孩子的內心缺憾,還是出于沒做一個真正母親的懺悔,她時常與弄堂的孩子們嬉戲玩耍,借此度過余生。
隔壁鄰居起初并不知道這個孤寡老人是誰,直到偶然讀到信箱信件上的署名才明白,原來是女作家張愛玲的繼母孫用蕃。
在80歲時,孫用蕃曾接受采訪被問到張愛玲如今成了作家有何感想,又被問到怎麼看待自己的昔日罵名時,她卻回道:「愛玲有如今的成就這是一件好事,我如今已經80歲的人了,罵名對我來說,已經無關緊要,只要愛玲好就行了,我無愧于心就是了。」
令人可嘆的是,除了張愛玲筆下的一世罵名,孫用蕃之名唯一能讓人記住的,也是身為張愛玲繼母的事實,孫用蕃安詳離世,享年81歲。
生的富貴,嫁得沒落,死于貧苦,一生無兒無女的孫用蕃,一生都很可憐,在世時飽受詬病與抹黑,是繼女張愛玲小說中的惡毒繼母, 不幸的是,她承受了一世罵名,幸運的是,她對罵名選擇了釋懷 ,也得以長壽,這也算命運對于她的憐憫。